李玉泽问道:“什么时辰了?”

    碧桃回道:“二少爷,已是酉时了。”

    竟是一觉睡了两个时辰。

    进宝看李玉泽明显没有下午时疲惫,非常开心:“二少爷看起来休息得很好呢。”

    李玉泽正在闭目养神。碧桃接过热水,把帕子放在铜盆里拧了拧。她刚要拿起来给李玉泽擦脸,被男人伸手拦住:”我自己来吧。”

    碧桃把帕子交给他,自己退后站在一边。李玉泽擦着脸,温热的毛巾让他清醒了不少。他点点头,也笑道:“看来这香果真是管用,闻着不觉得,没想到睡起来能如此安稳。”

    进宝笑嘻嘻地道:“管用就好,管用就好,这样方大人就该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知道是子澜送的?”

    “对啊,府里要伺候二少爷的都知道!方大人特地嘱咐过,少爷回来之后,让我们可以给您试试这个香。”进宝给李玉泽系好外衣的扣子,又拿来和它颜色相搭配的深蓝色腰带,给李玉泽围上。

    “方大人说少爷在军中奔波劳累,想必时常都睡不好。这是他特地寻神医开的安神药方,又因为少爷从小就闻不惯气味,所以调淡了些,少爷您闻着就不会太难受。”

    碧桃也在旁边点点头:“方大人后来还多送了一些来,是味道正常的那一种。给少爷用的这个太淡了,别人用不习惯的。老爷和大少爷不喜熏香,便全给了夫人和小姐用。听小姐说,效果确实非常好,晚上都睡得好些了呢。”

    原来所有的操心,不管是寻医问药开这方子,还是不顾劳累三番五次送来,都只是为了让他李玉泽能睡个好觉。而多余的心意,也尽数全给了他的家人,子澜自己,怕是半点都没有剩下吧。

    而友人做的这一切又一切,却从来都没有对他提起过只字半句。他的信里,从来都只是说些有趣的事,或是关心李玉泽的身体,很少提及自己的辛苦。

    特别是……跟他有关的所有事情。

    一切整理完毕,李玉泽心里有点五味杂陈,又不能表现出来。他起身,由进宝最后给他理了理衣摆。

    他们俩虽然只和李玉泽相处了一天,但短短时间,就能感觉到他并不是一个摆将军架子的人,对他们这些下人也不曾颐指气使过,因此心中的那种恐惧也就少了许多。

    进宝笑着说:“少爷回来的时候穿着铠甲,气势可足了!我和碧桃听说要来伺候您,心里还直犯怵呢!不过您现在换了身儿寻常的外袍,倒像个翩翩少年郎了,英俊潇洒,好看!”

    碧桃也点点头:“少爷本来年纪就不大,咱们在家中,尽可以穿些颜色清亮的,就别再穿那些沉闷厚重的军袍了,可好?”

    李玉泽作战勇猛,凶名在外,所以很多人都忘了,他其实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郎而已。没有了战场不近人情的气势,私下里的李玉泽其实带点温和的反差。也许就是因为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惯了,私下里的他,反而不喜欢一切不和谐的场面——争吵、混乱,打斗……

    所以和家人、朋友在一起时,李玉泽反而是一个附和者、倾听者。他不愿意再当那个万事都自己拿主意的大将军,反而享受这种别人替他操心的感觉。

    褪去了冰冷的铠甲,余下的血肉之躯,也只不过是一个会哭会笑的普通人而已。

    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,片刻之间就给李玉泽全部拿好了主意,安排得明明白白的。而李玉泽自己呢,从来都不曾思考过这些事情,又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,便由着他们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