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狭小,避无可避,顾千山感受到她的气息靠近,向后微微一仰身,就靠在了车厢后壁上,再无法躲开半分。

    秦舒窈凑在他跟前,不过咫尺之遥,眼看着红意又从他的耳根泛起来,爬上脸颊,蔓延到脖颈。

    他这个人,平日里素净清冷得很,大约是多年修道的缘故,尽管说话行事都温和客气,却总让人觉得中间隔着些什么,此刻却像是忽然被染上了一层暖意,恍惚间变得温软可亲了。

    他的双唇微动了一下,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。

    于是,秦舒窈故意捏出高傲不悦的声音,缓缓道:“你这个驸马当得,倒是有些本事。”

    眼前的人呼吸轻微地滞了一滞,仍旧不发一言。

    “公主府后院里数十名男宠,每一个你都这样待他们?”

    “……是。”

    秦舒窈注视着他,心里忽然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她之前总在猜,他如此欣然与她成婚,做她的驸马,到底是为了什么缘由,是受了什么仇敌的托付,还是专程来阻止她祸乱朝纲。

    不料今天这么一看,他倒活脱脱像是来做慈善来了。

    五十多个男宠,入府的年月,过往经历都不相同,他竟然当真会去一一排摸,与他们商量,既出钱又出力,替他们安排计划往后的生路。

    难怪呢,她当初就疑心,这么多无法自食其力的男宠,一夕之间竟都愿意离开公主府,这其中必然有她不知道的事。

    他和她成亲才多久?两个月?竟然能做成这样大的一桩事,倒真是让她不能不叹服。

    但尽管她心里这样想,脸上却依然是冷冰冰的,道:“这件事凭你一人之力,定然无法做成,你哪里来的本事,让孤手底下的人都陪着你胡闹?”

    顾千山却忽地笑了笑,即便被白绫遮去了半张脸,也能看出他的灿烂。

    “我是长公主的驸马。”他平静道,“长公主也说过,后院的事都归我处置。那府里除了你,自然是我说话最管用,我告诉管事,此事不可事先透露给你知道,若有事我一力承担,管事他不敢拦我。”

    秦舒窈对他这一副胸有成竹,笃定从容的模样,向来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。

    整个公主府上下都知道,长公主从未对男子动过心,从前豢养的那些男宠,不过是当做漂亮玩物的,本质和好看的猫儿狗儿也没有什么分别,或许是对这位算命的顾先生感到格外新奇些,一时有趣,给了他一个驸马的名分,但这也不代表任何东西。

    驸马,连个官阶都不是,今天多喜欢你两分,便给你,明天不喜欢了,也可以和离,或者依长公主的性子,让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消失,也是极简单的事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知道,却好像只有顾千山不知道。

    他与她成亲,好像是专为了和她对着干的,非但不怕她,敢挑战她,如今仗着驸马的身份做了这样的事,还能大大方方地当着她的面说出来,简直像是天经地义一样。